*大學室友AU
「你還好嗎？看起來有點累。」
「可能飛機坐久了，沒什麼。」Loki繞到地舖的另一側抖開被單，盡量不對上Thor的視線。Thor的臥房還保持著他離家前的模樣，牆上貼著海報和一大幅校隊旗幟，衣櫃裡塞了至少三件看上去一模一樣的運動外套，Loki的臨時床位就擠在床腳，行李包直接扔在Thor的書桌上。
「我先下去幫老媽忙，你休息一下好了。吃晚餐了再叫你。」Thor幫他把枕頭裝進新的枕套，甩了幾下再拍鬆。
「謝了。」Loki衝他笑笑。等Thor闔上了門才把自己摔進床鋪裡，鬆軟的厚被子有櫥櫃清新劑的味道，是杏桃口味，他把腦袋埋進去吸了一口，又覺得自己有點可笑。
Loki的住處不會有這種氣味，換季時，他把厚衣服從櫃子裡翻出來，總帶上潮濕的霉味。他的房間單調像是八零年代的男子學校宿舍，鐵床架上掛著襪子，書桌座椅也都是冷冰冰的鐵條，冬天他得在椅子上先鋪一件外套才敢坐下去。他也沒有幾個稱得上要好的朋友，沒有特別惦念過哪個女孩，例如Jane Foster之於Thor Odinson。
這個名字的出現讓車裡的氣氛凝滯了一會兒，Fandral安安靜靜地開車，過了良久Sif才小心翼翼地開口確認，「所以那是真的？」
「…對，我們約會過，但不到兩個月啊。」Thor有點無奈地說，目光空空洞洞滑過窗外流逝的風景，似乎不想太深入談這個。
「你真的是為了追她跑去紐約唸大學？」
「才不是咧，我們早就結束了。」他不太自在地在座位上扭來扭去，然而Fandral的車沒大到能讓他這麼動，於是更顯得侷促窘迫，「我們只是剛好考進同一所學校，而且學院也不一樣，我根本沒在學校碰過她。」
可是Loki碰過。Jane Foster是工學院的，棕色頭髮，個子不高眼神卻很靈活，就像隻在草原上抖動耳朵的野兔。Loki倒沒有特別關注她，但他們常常在圖書館碰見，其實連點頭之交都不上，只是偶爾坐在同一張長桌上。
「她很常去圖書館，你可以過去看看。」Loki笑著，他總覺得這個笑容以自傲的得體來說有點太僵，幸好似乎沒人察覺。
「真是…你們別鬧了。」Thor扭開收音機，最後以廣播裡剛好唸到的一則爛笑話順利轉變話題。
Fandral一邊嫌棄爛笑話投稿，一邊又說了幾個更爛的，Loki敲著指節對上笑聲不規律的拍點，答答答，一下似一下用力，彷彿點在太陽穴上，彷彿腦中有一台老舊打字機，答答答，敲擊出十個字母。
Loki不想浪費力氣，也不想搜索枯腸只為幫這種無趣的煩躁命名。他只是輕輕地敲，他不羨慕也不會忌妒Thor Odinson，他們從出生就有差別，他們出生在不同小鎮，那就幾乎等同於他們屬於不同世界。當他的衣服長滿霉斑，Thor的棉被卻有杏桃的香味。Thor身邊有一打朋友，真正關心他也敬愛他，他的青春裡有一個特別的人，一段特別的故事。我不忌妒這個，Loki心想。
但他在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之間，看見自己和Thor Odinson就住在對門，從小一起長大，一起騎腳踏車上學，Thor十六歲從老爸那裡拿到了車鑰匙，於是他每天會在Loki家門口按喇叭。Thor總是直接從圖書館的窗戶翻進來找他，「我忘了帶學生證嘛，進不來。」他會這麼說，Loki也會去看Thor的每一場比賽，永遠坐在最後一排，小時候的他不算很高，Thor依然能準確地找到他。然後他說，我想去紐約唸大學，Thor就拚了命讀書，我會陪你一起去，他說。
畢業舞會那陣子，許多女生都約了Thor，他卻一個個推掉，你已經有舞伴了？Loki問他。是啊，他們靠得很近，Loki都能聞到他髮梢的氣息，昨天Loki在Thor家吃過晚飯就直接留下來洗澡，所以這是他熟悉的味道。我……
「Loki！」夢境被夢裡那個人打斷，Loki看見一個倒反的溫柔笑臉，「走吧，吃晚餐。」Thor伸出手，把他從顛三倒四的幻境裡抓出來。
Frigga的手藝太好了，Loki無法阻止她抓過餐盤瘋狂給自己添馬鈴薯泥，Thor就在旁邊笑著啃雞腿，沒有要救他的意思，他很懷疑聖誕節當天究竟還走不走得動路。大清早天還濛濛亮，他就被Thor不知在搗鼓什麼的窸窸窣窣吵醒，瞇著一隻眼睛看過去，剛好看見Thor套了一半還卡在頭上的毛衣，忍不住偷笑起來。
「抱歉，我吵醒你了嗎？」Thor緊張兮兮地停下來，毛衣還是卡在頭上。
「嗯，你吵死了。」Loki從棉被裡鑽出來，被窩外的寒氣惹得他打了個噴嚏，「這麼早起來幹嘛？」
「唔…一起來嗎？」
這幾天被Frigga強迫餵食的熱量似乎還沒有完全轉換為可以保暖的脂肪，Loki掏出手機對過時間，清晨五點的空氣太冰太冷，空氣隨著氣息噴出一朵朵煙花，Loki的鼻子很快就凍成了粉紅色，四肢僵硬像個太久沒上油的機器人，Thor卻始終那麼穩健地快他一兩個步伐。
他們正往森林深處走，Thor家後院正對著一片山林，很顯然是家長會要孩子們離遠點的地方，就算身為大學生，Loki也不認為在清晨五點跑進來是個好主意。然而，Thor堅定的腳步還是帶給他一點信心，他再次掏出手機確認信號，Thor就忽然喊了起來。
「太帥了，它還在！」
「嗯？」Loki差點撞上突然停下的Thor，他抬頭順著Thor的方向看過去，那兒有…一堆破樹枝。粗細不一的枝條歪歪斜斜搭在一塊兒，還掛著幾塊褪色的破布，Loki苦笑著猜到了那是什麼。
「這是我的秘密基地，Fandral他們也沒來過，現在看上去真小。」Thor很興奮地跑過去，「我會帶我的小毯子進來偷看漫畫…嘿你看，86年的浩克！」
Loki雙手抱胸看著Thor繞著秘密基地跑，現在那裡頭可能根本塞不進他半截腿，Loki看著看著莫名覺得好笑，Thor卻突然衝過來抓住了他，「要進來坐坐嗎？」
「塞不進去的。」Loki推拒著搖頭。
「就坐坐而已嘛。」Thor笑著，嘴裡噴出的白霧弄得Loki有點眼花，意識過來他們已經彎腰駝背縮在木條和木條中間，一高一低的體溫挨在一起，相互過渡漸漸中和。
「我小時候很喜歡來這裡。」Thor難得放輕了聲音，好像太過大聲這裡就會坍塌，「有時候就是…你會想待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，沒有人會來煩你。」
「嗯。」Loki小心翼翼點頭，這裡太窄了，又陰暗，靠得太邊怕碰壞小小的城堡，擠得太中間又怕蹭上Thor的衣角，事實上他們已經蹭在一起了。
他們又坐了一會兒，Thor不開話頭，Loki便也懶得開口。冬日溫吞的曙光開始滲進枝條間的縫隙，打在Loki鼻尖像是絨絨的光幕，打磨Thor頭髮那種張狂的金色，秒針又一次追上分，他們一動不動好像要填補所有斷片的孤獨，直到Loki發現自己設定的手機鬧鈴響了，才拖著麻掉的腿爬出來。
「我們得回去了。」他說，看著Thor家的方向。
「好吧…那看誰先到！」Thor迅速地跳起來，一路衝下坡。
他們一前一後快得要飛起來，風刮過耳梢，近乎燒灼的尖銳。Thor在衝進家門前抓住了Loki，拉開羽絨外套拉鍊，拿出一個被擠得皺巴巴的包裹。
「幹什麼？」Loki挑起眉毛。
「…聖誕快樂。」Thor抓抓腦袋搔搔鼻頭，輕輕拉扯包裹想把皺摺撫平。
「噢，」Loki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，「…噢。」
「你不收下嗎？」Thor又尷尬地伸手擺弄一頭亂髮，一撮頭髮垂到臉上，隨著他說話就一下一下跳來跳去。
「噢，噢對。」Loki伸手，包裹被Thor捂得熱呼呼又沉甸甸，「謝謝。」他說。
「我不知道…我沒準備什麼。」
「沒什麼，是我自己想這麼做。」Thor擺擺手，「現在我們快進去吧。」他拉開門，輕輕拱著Loki後背。